宝玉刚捧着盒子进门,见是早上那个冷面嬷嬷,当即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一会儿说斗篷上雪没抖干净,一会儿又推说身上冷,要回屋去烤火。袭人心知他不喜跟这些个鱼眼珠子在一块儿,便也随声附和。
一边黛玉想起早上的事,便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贾宝玉便更不自在了,猛然想起手上还捧着个盒子,这才硬着头皮迎向孙嬷嬷,说这是老太太昨儿吩咐下去做的丸药,今天刚刚出炉,就来送给林妹妹。
孙嬷嬷揭开盖子看了两眼,也不置可否,宝玉便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走了,留下袭人一路叫唤。
等到隔壁彻底热闹起来,孙嬷嬷才悄悄地招了招手,把药盒子送到黛玉膝前,拿起一丸举到她面前。
“妈妈,你这是何意?”
黛玉心思灵巧,见孙嬷嬷特意把府里的药丸拎出来,便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何意?”孙嬷嬷慢条斯理地把药丸子上的封蜡捏碎,淡淡药香顿时弥漫在屋中,“倒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姑娘要吃的药非同小可,照常例来看看罢了。府上的人参养荣丸虽然用的也是好参,不过年代却有些陈了,闻着有股朽味。”
和咱们家从前吃的参不能比。
“姑娘还是先吃咱家带来的药,等家里的药吃完了,再来吃府上的药如何?”
手上轻轻一掷,药丸掉入盒中,发出咚的一声。紫鹃手上一抖,险些把正在擦拭的花瓶掉到地上去。
这个小小插曲并未引起黛玉过多关注,仍是幽幽盯着药匣,等候着孙嬷嬷的下一句话。
果然,孙嬷嬷就从药丸阐发开来,又扯到了家里和荣府,絮絮叨叨地把几张写好的单子交到了黛玉手中。
纸上墨迹淋漓,尚未干透。
“昨儿姑娘到得晚,光是收拾东西就到了深夜,反倒没精力去调·教送来的下人,今儿趁着姑娘游园,我们两个老家伙早早起来,把那些下人叫过来看了看。不是说府里的人不好,只是和咱们家比起来,难免散漫了些,我就想让姑娘立个规矩,早些把威信立起来。”
“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什么该赏,什么该罚,总得有个章程才是。等规矩立起来了,姑娘这儿的人比别人那儿行事更有章法,长的也是姑娘的脸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