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从客房里翻身起来时月亮刚刚升上天际,很快便传来三更的梆声。
万籁俱静,连昆虫与蛙类也停止了歌唱。
草堂寺后的这片禅房更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轻手轻脚地拔出门栓,拉开门,饶是如此,老旧的木门依旧发出“吱呀”一声轻叫。
她停下来,藏在门后,瞧见月光正透过桂花树的缝隙照进客房,铺了一地斑斓的树影。
树影在轻轻地摇动,一只不知名的鸟轻叫了一声,倒是与夜色甚是相称,颇有几分温馨。
她不由得哑然失笑,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像一个欲图谋不轨的人。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从门后走了出来,虽然轻,但很有气势地关上门,走出了庭院。
长孙晟约她在圭峰之顶见面,她望了望如玉圭魏然耸立的圭峰,心道“为何要约我在圭峰之顶见面,难道浪漫到有闲心邀请我一起赏月吗据说,在圭峰之顶可以望见几十里开外的长安城,倒是颇为别致的一次”是“约会”吗,或者是“公务”、“行动”但除了“约会”这个词再也没有更妥切的词语了。
她在心里笑了笑,想道“难道长孙晟在与我约会吗,他突然间有了这个胆量我早就告诉过他,我喜欢他,但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而是哥哥妹妹的那种喜欢。”
山路逶迤,数不清的高大松林覆盖着山体,在明朗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神秘。据说鸠摩罗什生前养禅修道住的草堂就在半山腰上,一个清秀静谧的所在,也有一条溪涧,一处坪地,一处危崖,倒有几分像尧山。
尧山太远了,玉儿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起了美姬。出长安前,美姬来过一回信,说她见到了李郎,不过不是在家中,而是在皇宫。美姬饶有兴致地替玉儿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李郎,果然清癯了许多,两鬓竟然有几根明显的白发,人还是很精神的,就美姬看来,有点苍伤感的李郎比完全青春活力的李郎更为吸引少女们的心。
“你要小心噢,但凡我接触到的梁国少女都把李郎当做偶像,每一回李郎出征,都有几十、甚至上百名少女相送,甚至抬着匾额,打着锦绣的条幅,连皇子们都嫉妒哩”美姬在信中说道。
美姬还说“如果你真不放心,我留下来替你看着他,噢,噢,噢,自然是看着那些发疯的少女,无论是出身贵族还是出身平民,她们都一样不可理喻,不可用合乎情理这个词来衡量。说实在话,你的美姬妹妹也有点控住不了自己哩不过你放心,一旦有了非分之想,我马上就开始回忆我们在尧山的美妙时光,混沌的头脑立马变得清醒、清凉。尧山不是有一个深深的水潭吗,我每一回都会跳进水潭游泳噢,噢,噢,水真的好凉啊只有凉,其他所有的感觉与想法都没有。”
玉儿当时给美姬回信问道“你是说你现在觉得水凉,还是过去觉得水凉。我记得,过去总是我觉得水凉,我虽然是火体但依旧患了腹痛的毛病。”
还没有收到美姬的回信,玉儿就离开了长安,想来美姬的回信中一定会说“当然是现在觉得水凉,只要想到自己跳进深潭,便一身发抖,但头脑特别清醒,不会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