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一见到玉儿,便气鼓鼓地道“姊姊,你的荷风院再好我也待不下去了,明日我便卷铺盖走人。”
玉儿惊问道“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招待不周吗?你我姊妹情同手足,妹妹要甚么尽管说来。”
美姬一屁股坐在美人靠道“我不生姊姊的气,我生慧娘的气哩。”
玉儿撇了撇嘴道“我也正生她的气哩!她呀,就是这么个人!大大咧咧,自以为是,关键时刻拎不清。不过,她是个忠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玉儿自尧山回到赵王府,姨便安排慧娘来照顾她,那些个收拾残局的事都是慧娘来料理,没少出力。
美姬恨恨不平地道“她是怎么分姊姊的彩礼的?为此我说过她不下10次,她依旧分了。她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彩礼的?方才在库房里我们为这个吵了起来。”说着,说着,一颗泪滚落下来。
玉儿心中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为了这个事闹成这样?美姬妹妹不是个贪财的人呀,并且她义父萧弥将军富甲碎叶,支撑着西梁的一半岁入,不缺钱呀!忍不住火起“慧娘那蹄子呢?我去提她过来给妹妹赔礼道歉。”
美姬火上浇油道“正在库中数陈叔陵送来的财物哩,10天半个月是不会出来的,兴许就终老在那里了。”
玉儿听了反倒笑了“妹妹说来听听,她是怎么欺负你的,我自然站在妹妹这一边。她已经不是我的身边人,妹妹才是我的身边人。”
美姬喜道“那我说了啊。姊姊可得主持正义。”揉了揉眼睛道“昨日她擅自做主分了姊姊的彩礼,方才我只从她的彩礼里拿了一样物事,也不是甚么珍贵的东西,她便一跳三丈,劈脸夺了过去。这也就罢了,说出来的话哪里还是人话,不把我当做姊妹。”说着,脸色悲戚。
玉儿咬牙道“没教养的蹄子,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脊梁!妹妹且说。”
美姬恨恨不平地道“她竟然说,她竟然说‘你喜欢财货自己去找个男人,却来抢我的作甚?’姊姊,你听听,你听听,这是甚么话儿啊?好像我贪财恋货,好像我找不到男人。”心中伤感,数颗泪滚出了眼窝。
玉儿“嚯”地站起来道“哪里有如此嚣张的奴婢!妹妹领我前去,便修理了她晚上睡得安逸!”
美姬破涕为笑道“我制不住她,姊姊去自然能制住了她!不给她三百立威棒,她嫁去南朝还会念着姊姊吗?”便勾住玉儿的胳膊,“咚咚咚”地一起下了楼。
库房就在荷风院后园的一角,里面还有一个地窖,玉儿的私房钱便收在地窖之内,金银合计数十万钱,皆由慧娘掌管。玉儿与美姬推开虚掩的石门,劈面看到慧娘。她正坐在一个石墩上,面前的箱笼皆打开着,黄白财货耀眼夺目。玉儿瞧慧娘低着头,塌着肩,目光呆滞,嘴里念念叨叨。仔细听来,念的是“爹呀,娘呀,你们死得早,用不着这些好物事了,然而弟弟要娶妻,妹妹要嫁人,没有钱这些事总是做不好的。我每月支的月饷不过5串铜钱,全给了他们也不够啊。郡主待我十好,私房钱都由我保管,我自然一份一厘也不敢挪用。我跟了郡主5年了,但郡主总要嫁人呀。如果郡主嫁给一位王爷,或者就是李温将军,我又待怎的?难不成去做通房大丫头?郡主的男人我可不敢碰触,觉得郡主在后面瞧着我哩!还有一条路,郡主嫁人的那一天我上山去当道士。郡主的先生原本是道士,我好好地央求他总是会准我的,平日里我服侍他甚是周到。陈国是好的,陈叔陵也是好的,我不是不喜欢,但我丢不下郡主呐!我打小便在心里立过誓一辈子侍奉郡主,不离不弃。虽然那时我还小,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毕竟是我立下的誓言啊!况且南朝天天下雨,粮食都种在水里,时不时会发生瘟疫;再有哩,我在那里举目无亲,更没有知己好友,也许呆上一年半载就愁闷死了。这些年我学认了不少字,主母教过我,郡主教过我,不仅能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简单的书信,因此学会了动脑筋。动脑筋好是好,能让人看得更远更明白,但也让人变得犹犹豫豫,有时还唉声叹气了。诶,我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彩礼退还给陈叔陵的吗?”站起身来。
玉儿费了好大的劲方忍住了笑,瞧一边的美姬,依旧气鼓鼓的。
慧娘的手在这只箱笼里摸摸,在那只箱笼里挑挑,一边继续自言自语“这要是我的爹娘在不知道有几多高兴哩!便要盖起高堂大屋,一色儿新的陈设,村头的祖坟也重新修缮了,我爹爹穿着绸缎衣裳,我娘戴着黄金步摇,那形象!啧啧啧啧!”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看你美的!这是人家的物事,你便如此贪恋吗?郡主的金银都是我管着,可没有动过心噢。看你美的,看你美的……”连连抽了自己好些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