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申是跟着追魂刀客出去的,那人从京城开始就跟在常笑天左右,一路只莽莽撞撞的一心想着捉郭解,被花如梦说服入住神仙居后又一心想看到恶人被惩,是个愣头愣脑但有江湖义气之人——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那群江湖人是所有来到二狼镇的人马里,最没有人怀疑的一批了,结果如今,他却被这看似傻愣愣的人给骗进了鬼面人的陷阱,带进了敌人的老巢。

    他被铁链锁着,关在单独的牢房里。一路过来都是被罩着脑袋的,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到了哪里——这待遇还真是和杨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在路上便不由地想到了这个,自嘲着现在的处境又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在这里会不会见到杨善,自己被抓这事儿里有他的授意吗?

    他思索了没多久,头罩便被人摘下,居然是韩通进来了。对方端来了酒水,说是最后一次劝降,让他好好考虑一番,别错过和他们一起共同富贵的机会。符申盯着那黝黑的酒液,丝毫不显惊慌,淡然轻笑反问道:“他为何这么执着于劝降我和郭兄?不是已经有杨善助纣为虐了么。”

    羊天朋真身暴露后,这谁和谁在一边基本已经一目了然,被蒙在鼓里的或许也只有那几个一直高高在上差遣杨善的家伙了。韩通没在意他是如何知道的,只眯起眼睛,蔑笑道:“杨善?此人脑后有反骨,不可以信赖,羊大侠对他早有防范,需要共享天下的也并不是他那样的人。”

    反骨?难不成非得和他们同流合污才叫忠心么。符申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韩通见状摇了摇头,凑近他一些,露出个略显猥琐的笑来:“你见过杨善的制心之术吗,皇上早晚要被这种奇功所控制,哪怕你们不归降,最后天下也不会是那位龙先生的了。”

    当然见过,不仅见过,还中过招,还被解过。他不想再听这人说些杨善的坏话或者招降之类的废话,将那一小杯酒一饮而尽,脑袋往牢房里冰凉的墙上一靠,果不其然,里头有药,他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杨善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羊天朋会把符申抓到茅员外府上去,他人刚离开,没多久符申就被带了进来,刚好擦肩而过,而等他知道了这些赶回他父亲的府上时,都已经整整过了一天了。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他强作冷静,径直来到府内的大牢,这地方很大,也很空旷,平时除了几个领罚的羊天朋手下外几乎没什么犯人,所以也一直没什么人看守。但今天,牢里却有数人把守在外,显然是有重要人物关在里面了。

    羊天朋和杨玉林的互相提防还只在暗地,明面上都暂时还是合作关系,那些人恭敬喊着“少主”,给他让行,丝毫没有阻拦之意,但他却走得越来越慢,步伐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的铁链。为何牢里如此安静?不管是审讯拷问,还是单纯的套话或者如何,应当都会有声音的才是,羊天朋这般的人,不可能让被抓之人在牢里舒舒服服过日子的,更遑论现下还是离决战只有几天的特殊时期。

    以符申的性子,定然不会做归降之类的事情,那么羊天朋应该就会拿他作为人质去换奇书,而在这期间,人质会遭受什么——想到他向来罔顾人命的师父,杨善的呼吸不由一滞。

    莫非已经来晚了……他心里下意识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通往单人牢房的道上有扇半阖的木门,他抬起手明明已经触碰上去,却怎么也无法使劲去推开,仿佛只要不走进去了,就能逃避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

    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起码常笑天一事,还有那书信、那玄阴的卧底,很多事情就无人能替自己证明清白了,而且、而且……

    “哗”,是泼水的声音。他杂乱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自己在想什么呢,现在可容不得无谓的浪费时间,何况符申那样的家伙应该命挺硬的,不至于那么容易就死了吧。他沉着脸推开木门,一步步往深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了负责审讯的家伙,和一条摆在屋子正当中的长凳子。凳子上直挺挺地绑着个人,脸部被毛巾盖住,毛巾上已经浸透了水,而因为绳索绑得过于严实,杨善甚至没法分辨出这人还有没有在挣扎。

    是水刑,他几乎同时也感到了一股水淹般的窒息感。那人脸虽然被遮住,但那身量,那衣服,绝对就是符申没有错了,是要逼问什么以至于都要用到水刑了?这可是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的刑罚,就算控制好了也足够让人饱尝难以名状的痛苦,说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你先停下,给他把毛巾掀开。”他能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只能尽可能地放缓语气、佯装平静,希望不要被那审讯者看出什么异常,“是打算问出些什么,怎么用上了如此大刑?师父不是还要拿他去换奇书么,若是弄死了,届时你打算怎么交代?”

    那人倒也算懂规矩,立刻停下了继续浇水的动作,走近凳子将毛巾掀到一边,露出底下让杨善熟悉的面孔,果然是符申没错,他紧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苍白,一动不动静静躺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杨善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感受到他在呼吸。他侧过脸去盯着审讯者,阴恻恻的目光中含刀带毒,凌厉得让那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赶忙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没、没打算问出什么,老主人只说拿他换书,没有需要问的,但是这人对老主人还有韩大人等人都口出狂言,所以给了命令要狠狠教训一下,让他吃足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