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看了慧贵妃一眼:“你富察氏满门忠烈,有大功于社稷,这一遭,看祖宗勋劳,我不打你,也不罚你,再有下次,漫说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贵妃,哪怕将来生了龙蛋出来,也断断没有母以子贵挟制皇后的道理,若不懊悔,你只管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人敢为你伸张做主。”
“奴才不敢!”慧贵妃几乎瘫倒,“奴才叩谢母后皇太后恩典、奴才谨记母后皇太后教诲,今后一定引以为戒,服侍好皇上,服饰好皇后娘娘——”
这顿接风宴,不可避免吃出了百种滋味。
被指桑骂槐的那拉氏心里不好受,可她知道,形势比人强,当务之急还是保住儿子的皇位,保住自己母子的荣华富贵才是第一紧要之事。
同治帝亦是郁闷:从今以后,朝堂上怕是再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了。
惠亲王的那颗心是往宁寿宫偏的,倘若牵扯废立,肯定是不能明确表态的;惇亲王在政治上倾向钮祜禄氏,感情上却不希望同治帝因此失位;恭亲王只管听吆喝,醇亲王被两个弟弟拖着,家中还有一位那拉氏福晋,为防瓜田李下之嫌,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再说慧贵妃,当晚便烧的高热不退、神智难清,不是阿鲁特氏心气已平,略怀恻隐,宫中连太医都寻不上一个。
不曾问罪皇帝的母后皇太后以雷霆之势,开始对朝廷进行彻底洗牌,明面上支持皇帝的少壮势力全部都被革去议政资格,曾国藩告退内阁副总理大臣一职,即由固伦额驸景寿递补,景寿的陆军部尚书则转到了钟亲王奕诒的头上。
归政时交割给同治帝的内帑银也被钮祜禄氏收了回来,理由也简单:给你银子是教你开办军校的,军校没办,收买法俄公使倒是大方,既然如此,你还拿着这样一大笔钱做什么?
与早前的听政训政大不相同,钮祜禄氏把同治帝圈回后宫读书,自己直接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贺,紫禁城禁卫十严,纵有朝臣心生不满,瞧见一溜排开的新军□□,嘴边的谏言也给吓了回去,生恐一个不妨把脖腔上的轱辘孝敬给皇太后。
“皇帝做了糊涂事,容甫那几只毛脚蟹固然有错,当阁臣的不是更多,我疑心,朝中必然出了教唆皇帝的小人,所以才办出祖宗不容的事儿来!”钮祜禄氏顿了一顿,“你们回去,按着今日朝局,把针砭国是的折子递上来,我要挨个看的,那些尸位素餐的、不能为朝廷出力的,尽早省了大清的俸禄才是。”
哪怕是旗人,既能混到入朝议政的资格,脑瓜里头肯定是不能随意注水的:母后皇太后明摆着要革新朝局、以莫须有的罪名把看不顺眼的大臣开缺出局,这会子跟太后唱反调,立刻坐实了自己就是那个“教唆皇帝”的小人,谁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根据今日朝局针砭国是?“今日”这个词儿用的好!这两个字该怎么定义呢?往大处说反倒容易,如今形势大好,没有什么值得论述的地方,要往小处讲,今日的朝局就是你老人家坐上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龙椅,这个——
集体打冷战的大臣们不谋而合的都将视线集中到几位核心人物身上:先打听打听别人怎么写折子再说。
最合适的人选是景寿,新出炉的内阁副总理地位够高、性情够好,又得母后皇太后倚重,毋庸置疑,很快变成了众人探听的主要对象。
景寿也不藏私,班房内向围拢贺喜的同僚们说道:“本阁拙见,各位大人不必过于费神,母后皇太后圣烛远照,纵然百官群策,所有见识难及太后于万一,既是如此,哪里有太后想不到的良策轻易进上?便是没有,太后仁慈,也不见得会因此降罪列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