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家主,白疏影,玩味地打量着面前神色有些惘然的青年。
在白氏后山莫名地醒来,修为高得当世无匹,一身染着血的靛青衣物,竟是百年前的制式,衣摆又绣了淡青小剑的徽记。
那剑纹的样式,别人或许并不知晓,白疏影倒在前几年见过。——那谢家旁枝几个毛没长齐的年轻人哭着求着要并入白家求个护佑时,双手奉上来的“古物”——那谢家已没人练得了的青芒剑诀,封面上可不就绘着这个图形。
“你问今年的年号,是建元三十七年。”
面前容貌俊朗的青年仍是迷惘的。又思索着问:“建元前面是……”
“元枢。”白疏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人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元枢帝在位七十九年,随后新帝换了建元年号。”
“元枢前面?……”谢予安几乎无力去细想面前人的讶异,只觉得头脑微微晕眩。
一个个没有听过的年号冲进耳朵,谢予安恍惚着在脑中算着年份,越算越乱,胸中痛楚、追忆、迷惘,都牵扯成浓厚的一团。
……终于从白疏影口中听见熟悉的年号时,他终于算出,他睡了一百七十年。
他知道当年容昭说得没错,他和这须弥石功法不合,才会甫一进去就失去了意识——而须弥石自成世界,不知年岁,只体内灵力默默周天流动,越积越厚,直到须弥石根本撑不住他的剑气,从内部四分五裂。
醒来时感受着自身异样强盛的灵息剑气就觉得只怕不好,但心里颤着想的,还是五年十年。——谁能想到,大梦初醒,竟是沧海桑田,一百七十年光阴?
一百七十年,他的血仇楚晏大概早已离世,他的父亲和弟弟骨头只怕都化了灰,而容昭……那个在他唇上压上一吻的人,必定也早已天人永隔。
胸中剑意充盈,他心觉从未灵力强盛至此,可也从未孤独无望至此。茕茕孑立在世间,竟不知该去何地,该去寻谁。
白家端方肃穆的红木厅堂内,白疏影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青年的反应,心中微动,手指便垂下去,藏在桌下,向门口侍立的从人打了一套有些繁复的手语,又殷勤地派侍童倒茶,各色清茶点心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谢予安此时哪有什么心思喝茶,把名字砍一半随口诌了个“谢玉”的假名,整个人脑子简直乱作了一团找不到头绪的麻线。
想来想去,倒觉得既一百七十年都过去,此刻还真的是不急了。该拜别这位位高权重的白家主,寻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打听打听当年事,收收父亲弟弟和容昭的遗骨,用这身修为杀杀红绡宫剩下的魔人…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