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啊……他感受到了力不从心,有心无力。但是他还不能不反抗,坐以待毙的事儿他干不出来。
他活到现在经历了不知多少大风浪,能活到现在,他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他不知道王言这些年的履历、风评么?他知道!他不知道是日本人或者是跟着张小林一起投靠日本人的那些青帮中人刺杀的他么?他当然也知道。但正是知道,他才愤怒,才无力。
因为刺而不杀,完全是对他的羞辱。想他堂堂一代青帮大亨,竟然已经没有死的价值?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但他又没办法找日本人算账,所以也就只能遂了日本人的意,借题发挥,这确实也是符合他利益的。弄走了王言,或是弄崩了青联,都是他得好处,这气咽不下也得咽了。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着,直到杯子里茶水喝光,他才回过神来,被后生超越的老前辈可不那么好做。他脸上挂着自嘲的苦笑,拎起旁边的茶壶想要再倒一杯,却发觉茶壶中的水也已经没有了。他张嘴想要喊人过来给他倒茶,话到嘴边,他猛然瞪大了双眼,不对!
他记得茶水是之前才有人泡好端进来的,也就是说,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喝了整整一壶茶水。这个时间,是很长的。往常的时候,会有人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也会偶尔的有些事情汇报叫他知晓。
他虽是只干了个化缘的活计,但别的一些买卖其实都没停止,还在继续赚钱。此外今天中午他遭了刺杀,借此发作为难王言,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之前确实传回了消息,说王言没有去面对他们的诘问,但后续也应该有情况汇报,他还没死呢,在上海滩也有手下的。王言没去茶楼与会,干什么去了?什么反应?这些都是要报给他的。
但现在他都喝光了一壶茶水,还没有人来,那一定是出事了。他赶紧的起身走到书桌后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枪,咔的一声上了膛,先是几步走到门口,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室外很安静,室内更安静,一时的,他只能听见自己那颗老心脏砰砰砰狂跳的声音。听了片刻,他长出一口气,走到书房中的阳台处,这里的门因为香港气候湿热,通风换气的缘故打开着,他轻轻的走出去到了阳台上,向下看去,正是看到了一个叼着烟的中年人,站在小院子内的灯光下抬头看着他,咧嘴笑着。
那中年人见杜月笙发现了,笑呵呵的大声说话,用一口地道的上海话:“杜前辈,我是永华实业香港分公司的经理,唐龙,您放心,您的手下们都很好,我这次来没有恶意,是王先生有几句话要跟您说一说,您稍等,我这就上去。”
杜镛颠了颠手上只有只有七发子弹的小破枪,看着下边两个人手中拿着的冲锋枪,叹了口气说道:“茶没水了,给我拿一壶热水进来。”
说完,缩回了身子,消失在阳台上。
唐龙提着热水壶开门走进书房的时候,杜镛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手枪被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先是给茶壶中蓄了开水,接着又给杜镛倒了一杯,唐龙这才从腰间掏出手枪上了膛,在杜镛极速收缩的惊骇眼神中,干脆的顶在了他脑门上:“王先生让我告诉您,这次才是他动的手。”
感受到冰凉的枪口,杜镛摇头苦笑,不慌不忙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些奇怪的看着唐龙:“没了?”
“没了!”
唐龙耸了耸肩膀,他明白自家老大的意思,也觉得如此行动非常霸道,非常提气,但大费周章的为了这么一件事,确实也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