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茫然说:“这样的人都不能信,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北宫静说:“我说了,你可以相信,但永远不要完全相信,因为人是会变的。”
说到谯周,就绕不开他那篇著名的《仇国论》。他写下这篇文章的本意是什么估计已经无人得知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季汉政权的覆灭,跟这篇文章有着直接的关系;姜维在季汉政权覆灭前的那几年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也跟这篇文章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在这篇文章里将曹魏比作肇建国,将季汉比作因余国,肇建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锐气方张;因余国疆域窄小,人丁稀少,苟延残喘;怎么样,这样一对比,是不是很有画面感了?
《仇国论》洋洋洒洒数百字,传递出来的意思都是:曹魏是大国,是在大汉的废墟中建立起来的超级大国,而我们季汉只是一个跟大汉勉强扯得上一点点关系的小国,偏安一隅便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拜托各位,就别扯什么汉贼不两立,什么北伐中原光复汉室了,咱们是小国,得认命,就老老实实窝在四川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再去招惹曹魏那个庞然大物了行不行!
彼时季汉第一代将领和老兵基本上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刘备、诸葛亮等等这些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也已化作永恒,荆州派与益州派的矛盾日益尖锐,再加上连年战事不断,赋税繁重,人心本就乱得一团糟,《仇国论》这一出,等于是往火药桶里扔了一支火把,轰一下就炸了。我们经常说季汉是理想主义者的浪漫,可《仇国论》却将这群理想主义者团结到一起的那个理想给击碎了,都不再将北伐中原光复汉室了,那季汉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混吃等死吗!?
理想主义者的理想都破灭了,那他们还能剩下什么?
理想没了,但内斗却越发的激烈了。本来季汉内部,荆州派和益州派就一直在掐架,刘备和诸葛亮在的时候还镇得住场子,蒋琬、费袆不大镇得住了,但好歹还能维持平稳。可《仇国论》出来之后,这种平静被彻底打破了,荆州派和前益州派的矛盾直趋白热化。荆州派认为益州派是叛徒,益州派认为荆州派是一群伪君子,一群拿着益州的钱粮和青壮一次次发动战争,作着无谓的尝试的、只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的伪君子!这两派斗得死去活来,以至于姜维都不敢回成都了,带领主力大军留在沓中屯田,导致汉中防线出现巨大漏洞,被司马家一举灭国。
原来,文字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原来,书生手中的笔也可以化作灭国的刀,不动声色间,一个国家便轰然倒下。
真的,永远都不要相信那些打着为国家好却一个劲兜售私货的读书人,永远都不要相信那些表面上似乎是在为国家的未来考虑,实质上却是在挖国家的根的文章,真信了,这个国家也就完蛋了。
“学过车阵吗?”北宫静换了话题。
李睿回过神来,摇头:“没学过。”
北宫静眉头一蹙:“你不是李陵之后吗?他靠着车阵以五千步卒硬撼匈奴八万铁骑而不落下风,你怎么会连车阵都没学过?”
李睿说:“我这一边为了避祸,从长安逃到淮南,一呆就是几百年,没有跟本家走动过,那些家学传承早就断啦,不会车阵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北宫静叹气:“好吧。”翻找出厚厚的一本书翻开:“这上面是一些典型的车阵布置方法,明天我军在城外列阵与敌军血战,想抵挡住数万铁骑的轮番冲击,直到将敌军主力全部吸引过来,车阵是唯一的选择,你帮我看看哪种阵形比较好用。”
显然,这位少将军很少采用车阵对敌,并不怎么拿手。这也不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他的长处便是步战和骑战,而短处则是车阵,用得少嘛,不熟手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