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内侍总管,也就是赵佶穿越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中年人梁师成走进来。这个梁师成是徽宗朝被称为“六贼”的奸臣之一,赵佶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对这个未来的权奸就一直不假辞色,此时见他走进来,面色不禁一沉道:“什么事?”

    “王爷,方才宫中来人通报说官家稍后会来王府探视,府里须得即刻准备迎驾……”梁师成小心翼翼说道。

    听到这话,赵佶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连忙起身准备接驾事宜。在他所接受的记忆中,倒是有一些此类经验。大抵这个时代还算开明,皇家人相处颇有人情味,哪怕是皇帝跟兄弟相处,也只是跟民间一般以兄弟相称,但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摆出来的。

    皇帝来端王府探往兄弟,并没有摆出多么隆重的依仗,只是一驾御辇从王府大门走进来。没等到王府众人山呼万岁,皇帝已经从御辇中走下来,笑吟吟搀扶起赵佶,拉着他的手臂说道:“早先听说十一哥卧病在床,太后娘娘甚是挂念,我本来也该早来探往,只是政事一直繁忙,今天才抽出些时间来。十一哥气色瞧来不错,应该是已经无恙了吧?”

    哲宗皇帝二十多岁,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不是很健康,他是神宗皇帝的第六子,九岁便已经继位,只是近几年等到向氏太皇太后去世才开始亲政。他叫赵佶“十一哥”只是皇家子弟之间惯用的称呼,倒不是说年纪比赵佶小,相反赵佶要比皇帝小了四岁。

    皇帝态度和蔼亲切,赵佶心中紧张不免稍减,便微笑着对答一番,而后躬身将皇帝请入王府正殿当中。

    兄弟相对而坐,闲谈片刻后,哲宗皇帝突然笑道:“前日禁中收到一份有趣的折子,正好今天带来给十一哥你瞧上一瞧。”

    赵佶听到这话不免惊诧,双手接过折子打开看看。他继承了前任赵佶的记忆,对这个时代的文辞也有基础,因此阅读起来不算困难。可是看完之后,不禁汗流浃背,原来这折子是有一名御史参端王赵佶笼络外臣结党营私,这可是极为严重的罪名。赵佶抬头看到皇帝似笑非笑望着自己,连忙翻身拜倒,说道:“臣弟惶恐……”

    皇帝未等到赵佶说下去,便摆手笑道:“十一哥不必惶恐,我将这折子转给你看,那就是兄弟不疑。这折子里说你宴会文臣,沽名养望,实在是糊涂至极的说辞。咱们这一干兄弟,便数你才情最盛,年岁渐长,比之那南唐后主李重光也不遑多让。文人墨客席上诗文应和,那是极风雅的事情,算得什么。你且放宽心怀,不必介怀。”

    皇帝来得快,去的也快,事后想想,似乎只是为了专程拿一份折子来给自己看。可是赵佶心情却益发沉重,皇帝对他的敲打之意,他如何不明白。哲宗皇帝之继位,便险些被神宗皇帝的兄弟给截了胡,到了他自己为子孙计,怎么可能会不提防自己的兄弟。如果赵佶对未来一无所知,自然会安心做个富贵闲王,可是他却知道哲宗皇帝虽有一腔抱负想做中兴之主,可惜再过几年就要去世。无论自己愿或不愿,都要被抓来顶缸。

    赵佶如今才明白为什么脑海中只得一些风花雪月的经验,除了脾性所好之外,也不乏自保的意思。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苦闷,仅仅只是跟官员们宴会几场,就有沽名养望的嫌疑要被言官参奏。可是一旦登基为帝,又被群臣要求要励精图治做个中兴之主,莫非他们以为治国就简单到两三天就能学会?又或者皇帝屁事不用管,只要跟木偶一样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大展拳脚就能天下大兴?

    皇帝离开后,赵佶心情益发苦闷,无心待在王府中,便想出门逛逛散散心。

    梁师成察言观色,转身吩咐侍女们准备衣饰,他自己也转身出门换了一身奴仆的青衫小帽,兴致盎然准备跟赵佶一起出门。

    赵佶换了一身装束,拎起一柄玉骨小折扇塞进袖中扇囊里,转头看到乖巧立在一边的梁师成,心中不免有些厌恶。不过抛去记忆中天生的恶感之外,这内侍服侍自己也算知心意,穿越来这几天,使唤起来也算伶俐,往往一个眼神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罢了,且先留在身边吧,反正自己心里记着这是一个什么人,以后他肯安分也不吝赏一场富贵,若有一点非分之想,那便直接贬出去就是了。

    身边跟着一个死太监,再后是两名健壮侍卫,赵佶一路游逛着走出王府,也没有一个明确目的,就在街面上游荡起来。

    走上街头,一股繁华气息扑面而来。不说街面上涌动的人群,单单远远望去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临街屋宇,还有那些酒食商铺门前用彩纸彩帛扎成的欢门彩楼,就已经让人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