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那个孩子。

    即使他被所有人宠爱着,我也依旧讨厌他。

    不如说,正是因为他被所有人宠爱着,我才如此讨厌他啊。

    他是我的堂弟,一位年纪轻轻便已经功勋卓着的小将军,被所有人歌颂的东海封王。

    他和我都有着特别的眼睛。他有一双,我有一只,他的晶莹剔透,散发深紫的和光,我的浑浊暗淡,像一滩泥泞的死水。他的家人为生下他欢呼雀跃,我的家人为生下我唉声叹气。最为可恨的是,我间断地目睹了他的成长,从孩子,到少年,到一员小将,再到如今足以威胁我生存的一股势力。

    就连我们的爷爷,都更加愿意称赞他,而不是拥有继承权的我。就好像,残缺的身体永远比不上坚实的身体似的,我永远是要被厌恶甚至怜悯的对象,而他却可以在阳光下起舞,享受童女老朽的讴歌称颂。

    这不公平!我一次次地想要怒吼,可总有这样那样的手捂住我的嘴巴,让我把悲愤咽回肚子里。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永远的闭嘴。我暗自下定决心,用那只独眼盯着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少年。

    他就这么在鲜花和掌声中成长,宛如被神亲吻过的宠儿。而我呢?我则是被神一脚踢出母亲肚子的败类,从小在唾沫中长大的怪胎。谢天谢地,要不是还有王法,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把我杀了之后将王位拱手让给我的小堂弟吧。

    真是万幸,我居然无病无灾地熬到了登上王座的那一天。当我接过那柄主掌生杀的大剑,坐上御座,我便知道我等待多时的机会,也终于到来了。

    我动用了作为君主的权力,将作为臣子的他召唤进了宫殿。

    他依旧那么彬彬有礼,就像是一个精通各类技能和礼仪的机巧物件一样,即使是面对残缺的我,也不抱有任何歧视和恐慌。这使得我更加讨厌他了——我憎恨这种无论于何种境地都能处变不惊的性格,也憎恨这种即使是面对我还能惺惺作态的货色。这是不必要的怜悯,令人恶心的怜悯,在过去我可能会渴求一个这样的眼神,可现在已登王座的我不需要这种令人恶心的同情,我要看到的是恐惧,是他们面对我时颤抖的身体,以及他们不断反思曾经对我的冷眼。而他却从来不给予我这些,只是一视同仁地对待我,不管是以同辈的身份,还是臣子的身份,都是如此。我嫉妒他,嫉妒他被环绕在爱里长大的氛围,也嫉妒他能够把爱人的心思扩散到他认识的每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