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棠是个姑娘,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再有那弯弯柳眉琼鼻菱唇,人比其名字可要水灵通透。人儿长的水灵自然招人喜欢,爹亲娘爱那是应该的,邻里街坊的夸赞也是可以理解的,谁让人家还生的有那小甜嘴呢,婶婶伯伯叫的甚是自然清脆。唉,孩子就是人家的好,不承认不行!
看着人家的好孩子走远,聚堆儿走针穿线的大婶大妈就伴着徐青棠走出的青怡说起来。有一个杞人忧天说:“那青怡也漂亮,只不知那徐家庶子可能活到加冠?这要谁家定了她去,到头来弄得入赘不像入赘,娶媳不像娶媳,那可就麻烦了。”
这话一出,众大婶大妈静默了几秒,之后那声音又发话:“说起来徐青棠也不是那易相与的,你们可还记得她十二岁那年,有次是骑在她那弟弟身上打得他嗷嗷叫唤。这么多年过去了,听徐家二婶子说青棠可是还跟着她家老爷子学着那五禽戏、太极拳呢。现在打人,被打的怕不是嗷嗷叫唤,得直接开口求饶!”
求饶求饶呗,又打不着自家儿子。再说了人家城里徐氏嫡系乃医药传家,五禽戏、太极拳又是为的强身健体,那是个个都会。乡下这徐氏虽是旁支,只供医药不看诊治病,但要去学五禽戏、太极拳,城里徐氏应是不会拦的吧?
还有人家徐小姑娘刚随徐大老爷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在家里待的都不过一月,觉怕是还没睡稳当,说那婚嫁早了点,多数大婶大妈都这般想。
少数有儿子未娶媳的大婶大妈免不得心有戚戚:美人难两全啊。徐大姑娘徐青怡温婉端庄,可惜是半个守灶女;徐小姑娘徐青棠美貌出尘,可惜女孩儿比男孩子还能打。这什么世道啊,那当爷当爹的也不说收收自家女孩儿的野性,还带着她东跑西颠!徐氏姑娘啊,算是瞎了!还是相看别家姑娘吧。
被大婶大妈议论的青怡、青棠已然走远,自然不知身后大婶大妈对她们的编排。但听不到不代表不知这议论,青棠被议论的多。虽说是背着徐家人的,但多少还是传到徐大夫人耳里。然后徐大夫人不喜,只要逮着青棠在家,做传声筒的同时顺便照着城里小姐的标准教养青棠。没办法,不严格要求矫枉过正的话,想将野小子似的姑娘扳回正途,那是做梦!
也因徐大夫人的矫枉过正,青棠厌恶出门走在乡间。不论是礼数还是言行,她明明比别家姑娘做的好,可哪次回家也没少了反省。徐大夫人罚的最厉害的一次,青棠记得清楚。
那是前年她刚随父亲徐大老爷从海外孤岛回来,她眼见孤岛倭人个个厉兵秣马准备着来自家沃土抢一把,这些个大婶大妈还在说城里哪家铺子出的缎料好,哪家胭脂香,过年时一定去买些回来。小姑娘看不过眼,又不怎么会掩藏情绪,就全程淡了脸,结果回家就被要求跪了一夜祠堂。
只要走进大婶大妈视线,那就是给人家话题,给自己找罚,谁能乐意出门。不过有母亲徐大夫人压着,又到了适嫁年纪,不出门又不行。再有被罚的多了,青棠也就看开了,不把这罚当回事。
反正那些个大婶大妈说好的多骂坏的少,人家愿意浪费唾沫说说呗,她又少不了一块肉。只是若说的过份惹急了她,如十二岁那年自家弟弟胡诌说她是狐狸精,她也就啥也不装了,直接上拳头,揍趴下你!
将外表娇滴滴美俏俏的姑娘养成这般内里凶悍,若说徐大老爷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有什么办法,全怪那不靠谱老道长得仙风道骨太具欺骗性,又说什么青棠骨骼清奇将来少不得能羽化成仙,想收她作徒。
徐氏虽是世代行医,那也没脱离这俗世,还是在儒、道两个大家思想里浸淫传承的。再加上当今圣上的痴迷修道,突有道士说自家姑娘能羽化成仙,徐大老爷能不心动么,立刻代幼时青棠应承下拜那老道为师。
每思及此处,徐大老爷都想痛哭流涕。十年前的他放心不下幼女,一听那老道微笑抚须说有件要紧事他得赶紧去处理,徐大老爷便立刻接口说那办完事再回头来接徒弟也成。
徐大老爷怕老道处理事情时忽略了他的宝贝女儿,却没想到那老道竟会如飘渺黄鹤般一去不复返。而那收徒信物辟邪桃木剑,则成了丢不得拿着又烫手的山芋,支撑着他痴痴等待。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直至青棠十岁。五年啊,五年无望的等待,徐大老爷已不知苦涩为何物。想他小妾都换了快有四茬,女儿却还没成仙!每一年到这女儿生日,他便去白龙马道观里辟谷三日,想那老道为何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