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戴梓此人,不但才思敏捷,文采斐然,在器械一途更有着非同凡响的造诣。

    南怀仁与汤若望合力造出的新式火器,戴梓身为工部侍郎,三日便能拆解完毕,并且稍作改动,画出更为精炼的图纸,加强了火力,提升了射程,继而毫不设防地寄信,向南怀仁探讨问询。

    然后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不知人心险恶的戴大人吃了大亏。

    皇上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几个,火器总造的头衔,更是只有一人。他是个天才,让别人怎么活?

    一大盆污水泼了下来,说他“心怀怨愤”“非议圣上”,简而言之就是怀才不遇,偷偷骂皇上坏话,觉得工部侍郎这个位置配不上自己。又有伪造的信件当做证据,来源正是戴梓寄给南怀仁的探讨信,一通操作下来,罪名确凿无疑。

    他又是个头铁的直性子,对簿公堂的时候没有求饶,没有辩解,而是怒发冲冠,痛斥南怀仁‘奸佞小人’,还说‘皇上若是昏君,尽管治我的罪’,一时言辞激烈,颇有些大不敬,让旁听的官员吓坏了。

    皇上大怒,差点要把他拖下去砍了,也是张英、王士禛等汉臣苦苦哀求,皇上终是改变主意,改为褫夺官职,没收财产,全家流放盛京。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戴大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依旧鲜明。

    违逆他的臣子不是没有,头铁喷他的唯有戴梓一个,故而白晋嚎哭的时候,皇上脸色呱唧一下掉了下来,沉沉陷入回忆之中,错过白晋翻手掌的小动作。

    皇上没注意,李德全却是瞧得清清楚楚,霎时咯噔一下,白大人的掌心写了什么?难不成背后有人指使?

    瞧这四个字四个字的用词,他还疑惑来着,传教士的文学素养何时有这么高了,堪与土生土长的京官媲美。

    深知戴梓案乃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又和逝去的南怀仁有关,兹事体大,李德全不敢胡乱开口,只暗中记了下来,心脏跳得飞快。

    终于,皇上再也忍不了魔音贯耳,重重地一拍案桌,吓得白晋闭上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特意遗忘、尘封多年的旧事就这么突兀提起,且毫无预兆,让人不得不怀疑。但说一千道一万,如今的皇上,已不再是当年的皇上,若要细细琢磨此事,无需证据,他已相信了三分。

    当年他气的是戴梓大不敬,至于冤不冤枉,已然不重要了。若是不罚,何以服众?君臣纲常,不容违逆。

    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