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一路轻步缓行,路上收获了来自谢家下人或惊或叹的复杂目光。自始至终她都垂着头,鬓发洒洒遮住她小半张脸,为人所见的部分面容显示出让人怜惜的脆弱。
“女郎……”一进院子,妙华和院里伺候的两个婆子便遥遥唤了一声,看上去颇局促。
周寅抬起头对她们虚弱笑笑,又回头对送她回来的嬷嬷轻声细语道:“麻烦您送我回来。”
嬷嬷见她态度一如既往,心中感慨不已,没了来叫人时的不冷不热:“女郎客气了,夫人大约晚上会来,您可以先歇息一会儿。”敬语都用上了。
周寅轻轻点头:“好。”
嬷嬷又道:“夫人还说您最好先不要见旁人。”
周寅没有任何异议:“是。”
她这样温顺,叫嬷嬷很不自在:“那女郎快去歇息吧。”
周寅冲她颔首,折身向房中去。她进了房间顺手将门掩上,像是终于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能松一口气般。
然而她并没有长舒口气之类释放压力的动作,只是朝她那张摆了灯烛的桌子去。她熟练地从桌下挪出油桶,用油勺舀了灯油,而后站得笔直,覆手倾油入灯。
原先明明暗暗的熹微烛火随着她添油的动作变得明亮。
周寅手肘倾动带着肩头动作,撩动了耳畔鬓发,引得她簌簌发纷纷落。她空闲的左手抬起,将头发别在耳后,被遮住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她脸上既没有惊惶也没有无措,没有任何神情,是谢苗醒来以为自己看错的冷峭模样。
添好灯,周寅将油勺与油桶放回原处,施施然到菱花镜前坐下。
她完全面无表情时有着与自己年纪不相符的压迫力,让人甚至暂时忘记她的美好样貌,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周寅面无表情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眼睛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