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先生所说欠了沧州李家一人的人情，便是这件事上吧？”
薛沄话音落下之后，火堆对面的田不苦沉默许久。
“……她叫田不离。”田不苦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显得格外低沉而又沧桑“以前她与我抱怨过，爹娘不会起名字，叫出来不好听。可如今……呵，世人便是偶尔有机会如恩公这般知道她的，也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抱歉。”
田不苦摇了摇头，低低笑了一声“这与恩公何干？恩公何必道歉呢？”
“……她是你……”
“妹妹。”田不苦身上的力气一泄，重又跌坐在火堆前面“那个姓莫的臭小子，叫莫天明，是我妹夫。臭小子……他答应过会保护我妹妹一生一世，呵……把自己搭上了，都没成功。就这样的臭小子，还跟我大放厥词过，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刮目相看……我等着呢，却不想，先等到他们人没了的消息。”
薛沄默默地也坐了下来，却没有出声打扰。
火堆对面的汉子，眼里已经有些闪出水光。
“恩公你知道么？十九年前那时候……我妹妹有了身孕，我妹夫先前猎妖兽的时候为了保护我妹妹受了点儿伤，两人到陈州之后，想着一方面停下来让我妹夫养伤，另一方面也想给未出世的孩子攒点儿东西，这才……他们传讯给我的时候，我也没以为会有什么危险，散修嘛！日子不好过，手头不宽裕，做点儿活计也是常事。那会子我知道我快要有外甥了，高兴坏了，天天琢磨着给我外甥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可不能再像我们兄妹两个这样……还有我这个舅舅该给孩子准备什么礼物，我得讨我外甥喜欢啊，我还想听他甜甜地叫我一声‘舅舅’……谁知道，我就出门猎个妖兽回来卖，晚了些去楼城找他们两个，就……就什么……都没了……会叫我哥哥的妹妹没了，我看不惯的臭小子妹夫没了，我……我那还没出世的外甥也没了。”
“……你知道仇人是谁了。”
“是，知道了。虽然楼城那边众人讳莫如深，根本不敢多提，但等我投入冯家成了客卿，这消息反而好打听了。冯家之内，可没有人把这些再当回事儿藏着掖着了，连当初事情起因也好查。”田不苦微微仰起头，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却是攥得死紧“杀人的叫冯于明，当初要致我妹夫于死地，不过就是因为我妹夫叫莫天明，撞了他一个‘明’字，‘天’字又跟‘于’字相像，他说我妹夫不配！”
薛沄听着，也狠狠皱起眉头。
“哈！就这么简单到荒谬的理由，断送了我妹妹一家三口的性命！”田不苦眼睛通红，浑身发抖“但这件事，对冯于明，对冯家的所有人而言，都只是个，转眼就可以忘了的小事！散修的命不值钱啊，在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眼里，与蝼蚁无异！但他们眼里的蝼蚁，却是我的骨肉至亲！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可以为了他们豁出命去的人！”
薛沄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火堆对面那人的眼角滑落。
“冯于明……若我没记错，他是冯家三长老唯一的儿子，已算是内定的下一任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