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修低着头,一言不发。耿恭眉头一皱,忙道“范羌,都是自家兄弟,休得相疑!石修乃奉我命,到帐中寻找东西!”
范羌哪里肯信?摇摇头,上前一步,附在耿恭耳朵,轻轻道“哥哥,最近石修行为怪异,咱们得问个究竟呀!”
耿恭“哼”了一声,从范羌背上取下一箭,一折两断,怒道“范羌,石修兄弟曾随与我们,一起征战西域,历尽了万般艰苦,忠贞无比,你怎么可以怀疑他?这事休得再提,否则,就如我手中箭一般!”
范羌一愣,半晌不语。过了好久,轻轻道“哥哥,杨晏被抓走了!”
耿恭眼一黑,脑袋嗡鸣不止,只觉天旋地转,范羌、石修急忙向前,紧紧扶住,叫道“哥哥,哥哥。”
耿恭望了望他们二人,悠悠道“杨晏兄弟向来谨慎,未料这次却激于义奋,抗旨不遵,凶多吉少啊。唉,以前东归洛阳的十三个兄弟,走的走,死的死,现仅你二人在身边,做哥哥的,真是无能……”耿恭叹息了一会,又道“羌弟,好好珍惜身边的兄弟……唉,也不知公主在陇西如何了,娟妹将她托付于我,我却无能为力。”一时之时,耿恭只觉心灰意冷,那些雄心壮志,真如地上的影子一样,缩成一团,甚是可怜。
范羌、石修扶着耿恭,缓缓来到帐中。耿恭坐在椅上,闭着眼,抚着额,头痛欲裂,突如其来的“巫蛊”,令他无所适从,他仿佛看到马太后责备的眼神,又想到杨晏被抓,凶多吉少,不由长叹一声,道“羌弟,你先下去罢,我和修弟弟说几句话。”
范羌心有不平,望了望石修,恨恨退下。帐中寂然无声,偶尔几缕阳光,从缝隙里探出头,冷冷地晒在地上。石修面色惨白,心怦怦直跳。耿恭道“修弟,我还记得,那时在疏勒,军中无粮,你将自己那一份,偷偷放进我帐中……我还记得,那晚范羌突围,众兵皆有惧色,是你第一个挺着刀冲入匈奴军中……”
耿恭陷入了深深的记忆,沙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讲着那些故事,石修眼中含泪,头低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耿恭握着石修的手,柔声道“修弟,我们共经患难,永远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石修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跪在地上,道“哥哥,我、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昨晚,杨晏回来,说淑华宫中,发现许多面目狰狞的木人。石修的心“突”地一跳,这场阴谋,他早知道了。不知多少人,将被卷入这场是是非非之中。耿恭帐中,还有自己丢的那个手持长剑、浑身扎满银针的大木偶,窦宪怎么会放过耿恭呢?石修不由十分惶急。这晚,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披衣起坐,见耿恭帐中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心想“哥哥下半夜值班,我去他帐中将木偶拿出来!”遂蹑手蹑脚,溜了进去。正欲翻找,忽床上传来一声叹息,石修吓得魂飞魄散,原来耿恭并未值班!他赶紧退了回来。第二日,耿恭若无其事,并未点破。耿恭上朝之后,窦固派人来抓杨晏,虎贲营大乱,石修又溜入耿恭帐中,钻入床底,细细寻找,那木偶早不翼而飞了。石修大惊,心想“难道哥哥发现木偶了?”又转念一想“不可能,哥哥若发现了,肯定会告诉兄弟们多加小心。可是,木偶究竟到哪去了?”石修钻出床底,到帐中找来找去,没想到,却被范羌当场抓获了。
耿恭心中叹息,扶住石修,道“修弟,若有顾虑,也不必说,难道做哥哥的,还不相信你吗?你身体尚未痊愈,回帐中休息吧。”
石修茫然而起,他多想告诉耿恭。可是,窦宪若将自己与窦妃的苟合抖落出来,自己岂不身败名裂?更令他担忧的是,身在陇西的玉容公主,岂不危险万分?他却不知,此时公主已被太守张盱捉走,囚入府中。石修惶惶离开,出帐门时,他回过头,道“哥哥,此次巫蛊之乱,我料他们必不会放过你,哥哥多加小心。”
耿恭摇摇头,道“营中又无木偶,即使他们想害我,也是无可奈何!”
“哥哥,宋妃又怎么会料到,淑华宫中会竟有这么木人!”
耿恭一愣,看了看石修,沉吟道“这却不必了。虎贲营中,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何来的木人?再说,如果掘地三尺,去找木人,营中岂不人人自危,乱成一团?唉,淑华宫有木人,是御林军守卫不严呐。我细细思来,必是皇上去陇西时,有人趁我们不在,故意设的圈套,只是毫无证据,也不好去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