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床的那边已然传来沈墨晗的呼噜声儿。而牧宇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往事一幕幕浮现,不知过了多久,上眼皮才不由自主地垂落下来。
也是在这一瞬,夜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宁静,祥和,安谧……
第二天,天还未全亮。人们最应是晓梦醺醺初醒,眼皮间,小隙儿微露,渗着一撮小情绪这般,若没啥要紧的事儿,人们宁愿待在床上照顾生病的被子,却是哪儿也不去的。
但牧宇却已经醒来,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床,趿着鞋子,打开房门,出了门左拐,迷迷糊糊朝着厕所走去。
来到厕所门前,掀开尼龙袋子缝制的门帘,后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厕所,牧宇便被厕所里“噜噜噜”的叫声惊地慌不择路,忙不跌地退了出来,慌乱中,一脚踩了个空,一个背仰式,将头撞在了柱子上,这一撞,牧宇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刺痛感也从脚踝处有节奏地传来。
吃力地起身,牧宇一屁股坐在檐廊边料姜石砌成的檐廊坎上,心底百感交集,有报怨,有失落,亦有挫败感,一股愤懑的不可控制的小情绪亦赶趟儿似地直闹腾:“啊呀!我招谁惹谁了这是,这两天倒霉事儿咋就净给我摊上呢?”越想越气。
双手箍着双腿,头抵在膝盖上,坐了一会儿,牧宇觉得稍稍好了些,便欲起身,却不料,屁股还未离开石坎,脑壳便又嗡嗡作响,沉得不是一般。
屁股终究还是坐回了原处,可这却又使得牧宇心底那种不可言说的挫败感深了一层。
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院子里,晓风中那棵老槐树,牧宇蓦地想到了在家里辛勤劳作的母亲,在竹岭割竹子的父亲,因生活拮据辍学在家的小妹,更想到了三天前母亲为给自己筹集学费受到的冷落与白眼。
这些一骨碌涌上心头,如当头一棒,牧宇豁然开朗,开始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曾经立志改变自己命运的信念在哪里,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又有什么理由沉伦、堕落、迷失自我?”
“我一定要争气。”
于是乎,牧宇两手拄地,忍着痛,佝着腰,站了起来,在原地站了足足两三分钟之后,才一手扶墙,一瘸一拐,又一次来到厕所。
从厕所出来,头重脚轻的牧宇并没急着回宿舍,而是踉踉跄跄,朝着那棵老槐树走去。
站在老槐树下,牧宇的目光沿着树干缓缓上移,又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树根部那可供三四个小孩捉迷藏的树洞。一时,牧宇竟忘了脚踝处的疼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钻进了树洞。
树洞里别有洞天,一抬头,便会从树的那一头看到苍穹。但纵使树干中间部分已被雨水侵蚀,它却依然生机勃发,比起大多数刚破土而出的嫩芽都不遑多让。愀然伫立在树洞中,牧宇彻底为老槐树这顽强的生命力与坚韧不拔的意志所折服。
一阵晓风掠过,七零八落的树叶落下来打在牧宇脸上,牧宇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徜徉在这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